【毕淳】打结红线（3）
006
毕雯珺问黄新淳，你想去哪里吃？
黄新淳当然还没想好，甚至在说话的时候他手上还举着一杯隔壁冷饮店里的冰淇淋，淌着水珠的塑料杯与毕雯珺的鼻尖平齐。
店长路过的时候笑他小叛徒，明明自己店里能打冰沙非得要去“对家”那里消费，黄新淳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撂就跳上店长后背上打闹，玻璃磕到木桌上的“咣当”一声干净清脆，像电视机里一到夏天就反复播放的“透心凉，心飞扬”。
唉，毕雯珺叹了一口气，把化了一半的冰淇淋放进了冰箱里。
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。
这几天一起打工的同学总调侃他，中心立意被五花八门的词语包装起来，相同内容的话对他说了一遍又一遍，他反复听到诸如没想到他这么适合当哥哥的评论，这个时候毕雯珺通常会无奈地用毛巾擦干水珠淋漓的杯壁。
“：没办法，他太小了啊。”
黄新淳太小了，才刚刚中考完，不防晒不涂护肤品的脸嫩得能掐出水来，像无意间迎着清晨绽放，花瓣上淋上一两点露珠的红玫瑰。由于年龄太小个子太矮，走到哪里都被人当成弟弟，这么“社会”的一个男生，恋爱都没得谈。
所以当初到底是怎么开始合得来的呢，毕雯珺不止一次问过自己。
男生之间没有那么多要求，譬如说要拍照好看、菜品精致之类的，最后他们两个还是一拍即合去吃了烤肉。浇上热油的铁盘滋滋作响，蔬菜都是形式，一盘又一盘的五花肉从浅色变成深色，还卷了边。
只是结账的时候有点尴尬，在大家习惯电子支付的年代，黄新淳还从牛皮纸信封里数出三张人民币，像极了他爸爸十年前的作风。收款的小姑娘接钱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看现在旁边的毕雯珺，一脸怀疑人生地把找好的零钱递还给他们。
推开玻璃门以后，夏天的燥热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，热气顺着脊背向上爬，最后以妖娆的姿势搂住了他们的脖子。吃饭的地方离夜市很近，毕雯珺盯着不远处一辆一辆的小推车对身边的黄新淳说“：去吃宵夜吧，我想吃冷面卷臭豆腐。”疾驰而来的摩托车向路中间的他们发出尖锐的鸣笛，被噪音刺破耳膜时，黄新淳下意识地握紧了旁边人的手。
黄新淳总想吐槽冷面卷臭豆腐是什么，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好啊。他松开了毕雯珺，掌心里都是粘腻的冷汗，像柏油马路上总觉得自己鞋底被粘住的错觉。
007
毕雯珺订的餐厅是他们这里新开的网红店，拍照好看、量少精致、消费很高，中餐西餐甚至东南亚那边的特色都一股脑相遇在这份沉甸甸、包着金边的菜单上，反倒叫人搞不清他们这里的招牌到底是什么。
被问到想吃什么的时候，黄新淳说都可以。
没过多久他们面前支起了铁盘，热油浇在上面滋滋作响，总让人想起五年前的夏天，闷热的夜里，牛皮纸信封，和街边热销的垃圾食品。
甚至再往前追溯，白色烤漆的三角钢琴，第一首学会的半兽人，相处时一圈一圈转过的指针，用声音填满的每一个无聊片刻……
所以消失三年再出现，你到底要找我说什么，黄新淳很多次想把这句话说给对面的人，最后还是拼尽全力压了下来。
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，也许就是单纯找玩得好的弟弟叙旧。现在毕雯珺火了，上着课都能被星探挖去中国最好的几个娱乐公司之一，曝光以后收获了无数的掌声和尖叫声。这么多年来，他最喜欢的哥哥一向顺风顺水，顺利地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和满意的大学，顺利地学了喜欢的声乐，喜欢的爱好顺利地拿了国际大奖，现在也顺利地祝自己的后辈成名在望。
分开的这几年，他已经很出名了，能记起自己被曝光出去又是重情重义。
可是见到他以后，黄新淳还是忍不住去想，过去那几年对毕雯珺来说到底算什么，真的那么普通吗，他还记得曾经给予过的每一分好意，最后都情归何处了吗。
那天那句突兀又隐晦的告白，他到底听懂了吗。
直到毕雯珺往他盘里夹菜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，一边心不在焉地咬西兰花一边对自己说，八成听懂了。
不然也根本没有理由解释，他为什么要一去不回好多年，期间杳无音信，让人只能隔着屏幕看着他。
看着他长大，看着他越来越不像记忆里的他。
“：新淳，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为什么跟我闹脾气。”
——难道不应该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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